日向拿着球站在四人中间,吹响口哨的同时把球高高抛起。青峰和黄濑矫捷地跃至高空。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，球已经落入了青峰的手里。黑子立刻挡在野葵前面,野葵却并没有要去追赶的打算,有些悠闲地慢跑着。黑子的目光无法和野葵直视，只是略略向下望着野葵的脸颊,而野葵却一直盯着黑子看。
黄濑和青峰那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,青峰速度很快,黄濑也并不落后。在黄濑正面挡住了青峰的时候,青峰突然九十度转弯,扭着身体，上半身往后仰着，直接让球越过黄濑飞进了篮筐。
野葵吹了声口哨：“柔韧度好棒。”
黑子皱起眉，没做声。口哨响,球转移到了野葵这边。野葵拿着球跟黄濑说了句什么，黄濑点点头。又是一声口哨，黑子紧贴着野葵奔跑，盯着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把球抢过来。野葵在急速奔跑中短暂地把目光停在黑子脸上。黑子带着风从野葵前面掠过，但球却并没有到手。
黑子疑惑地皱起眉，他一失手，青峰马上补了他的空，在三分线前堵住了野葵，局面暂时僵持住了。
而黄濑却一直没有行动，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这边。青峰鼻尖挂着汗，眼睛里全是兴奋，哑声道：“跟日向是一个类型的吗？”
野葵回道：“对于一个篮球选手来说，只要脑子和速度就够了。”青峰大笑，把包围圈又缩小了一点，紧紧地包裹住野葵。应该是选择传球的时候了，黑子再一次看向黄濑，发现黄濑还是没有动作。
目光还没有从黄濑那边收回来，这边的野葵极快地往后退一步，九十度转弯，扭着身体，上半身往后仰，在青峰一步之内的地方，直接一只手把球扔进了篮筐里。
这是和青峰一模一样的动作，但显然他比青峰做得更加出色。
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野葵身上。青峰把球捡过来，第三轮开始了。黑子一路小跑着跟着黄濑和青峰，野葵又小跑着跟着黑子。黑子警惕地保持着他和野葵的距离，他想起那天他们在食堂打架的事，野葵就用了和黑子一模一样的招式。
黑子有些心慌，但并没有表现出来。黄濑追青峰追得很紧，难以脱身。黑子用假动作甩掉野葵，青峰的传球也正好从那边飞过来。
球到了黑子手里，野葵就在离黑子不远的地方。比赛开始了七分钟，这是他和野葵的第一次面对面的比试。
黑子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快，野葵挡着他，黄濑挡着青峰，要把球传出去，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。但是野葵就这样跟他面对面站着，瞳孔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。黑子呼吸有些粗重，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。
黄濑和青峰都用余光看着这边，黑子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两个，心里微微镇定一点，却迟迟无法有动作，只能警惕地拍着球。
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已经形成了习惯，只要他和野葵以对手的身份站在一起，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，紧张，手脚发沉。黑子的喉结动了动，想着总要跨出第一步，但还没能真正地跨出去，野葵一眨眼就消失了，等回过神来，他已经带着球几乎到了三分线。
黑子心里猛地一沉，他用的正是黑子的招式。他脑袋里有些乱糟糟的，只是没有时间细想。青峰赶着野葵，黄濑又缠着青峰，形势并不怎么好。黑子急忙过去配合青峰，这边野葵已经到了篮下，来了个很帅的三步上篮。
场外传来稀稀落落地掌声，虽然是周末，聚集的人还是多了起来。青峰请求暂停，走到休息场地喝光了半壶水。黑子擦了擦脸上的汗，道：“青峰君，你怎么看？”
青峰把水壶递给黑子：“你还是跟自己过不去吗？”
黑子低头咬着吸管。青峰沉默了一小会：“阿哲，野葵是最难缠的选手类型，自身基础素质很好，没有固定的招式，可以在比赛里见招拆招。他可以把我的招式用得很好，但是他无法模仿你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青峰思考了一下：“因为你的招式是独一无二的，他没有你的存在感。”
黑子皱着眉看着他。青峰摸一下黑子有些潮湿的头发：“他刚才用的不是你的，有本质上的差别。他利用了你的视觉死角，我们都能看到他，只有你无法看到他而已。”
黑子张张嘴，抬头对上青峰的眼睛。青峰冲他咧嘴一笑。不管青峰这不说是不是骗他，黑子还是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，于是也笑了一下。
“走吧。”青峰一巴掌拍在了黑子肩膀上。黑子点点头。
日向把球抛给了青峰。第四轮开始。
黑子这次主动守住野葵，激战又留给了两个前锋。暂停之后，黄濑终于有了一点在打比赛的样子，放开了手脚。青峰被他一路穷追不舍，想用假动作甩他，居然被黄濑察觉了。
“哟，不错嘛。”青峰笑，黄濑轻快地回道：“也不能一直被小青峰压着呀。”
球有那么一瞬转移到了黄濑手上，青峰又很快抢了回来。两三个轮回后，青峰最后还是取得了主动权，黄濑却咬得更紧了。
青峰看了黑子一眼，黑子和野葵同时有了动作。球传向了这边，野葵虽然快，但毕竟没有黑子和青峰的默契。黑子拿到了球，这次聪明地往野葵的相反方向跑。黄濑堵住了黑子，野葵也默契地转换对象，堵住青峰。
青峰尝试突围，野葵围得很紧，两人一进一退，鞋底和鞋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。黑子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犹豫，带着球从黄濑的包围圈里消失，直奔篮下。
篮筐静立在黑子头上。黑子吸一口气，左手托右手投把球扔进框里，球碰地砸在了框的边缘，又飞快地弹了下来。黄濑还没有追上来，黑子抢了篮板，把之前的动作又重复一遍，球在框的边缘徘徊了很久，最后依然掉下了地面。
没有停顿的，黄濑拿到了球。黑子跟着黄濑跑过大半个球场，青峰接过黑子的班，黑子刚一转身就进入了野葵的包围圈内。
温度开始上升，太阳不知不觉爬到了天空中央，四个人都是大汗淋漓。野葵把黑子堵得死死的，黄濑的球传来的那一刹那，黑子趁着野葵分神的时候从后面绕过野葵，用背挡住野葵，高高地跳起截住黄濑的球。但脚还只落地，野葵的身体弯成一个不可思议地弧度，夺过黑子的球后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方向朝三分线跑去。
黑子想也没想地追了上去，急速的运动让世界安静得只剩心跳撞击胸膛、篮球撞击地面的有节奏的声音。黑子抬手擦了一下糊了眼睛的汗，只觉得野葵离他越来越远，剧烈的心跳中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，野葵似乎一直是这样，远远地跑在前头，在后面的他，不管怎么努力，也只能眼看着两人渐行渐远。
淡淡地绝望涌上来，野葵已经越过了三分线，而黑子的速度越来越慢。几乎要停下来了的时候，青峰突然从右边冲出来，拦住了野葵。黑子大口地喘气，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。
他不想输啊。
黄濑也越过了三分线，直奔青峰的地方。黑子有些艰难地拖住黄濑，黄濑已经进入了全盛状态，恰到好处手臂曲线被汗水蒙了一层光泽，整个人看起来生机勃勃，性感得无可救药。黑子和黄濑都太了解对方了，谁也无法从面对面的对决中占取优势。而那边的情况更加糟糕，野葵的状态越来越好，无论是速度还是反应能力都是比赛开始时都翻了一倍，黑子无意瞥到青峰浑身都在颤抖，汗水把他从头到尾淋了个透，那双青色的眼睛几乎要燃烧了起来。
青峰在夺了球的半秒钟内把球传给了黑子，黑子带着球难以躲开黄濑，不得不一到三分线就直接投篮，球没进，黄濑抢到了篮板，战场的重心再一次转移到了这边，这回，野葵放弃了青峰，直接堵住黑子。
这是一个奇怪的决定，黑子却并没有时间多想。不到半分钟青峰再一次传球给黑子，被野葵截了下来。黑子迅速抢球，手碰到球的那一刹那，黑子心里一阵发紧，果然马上就又被野葵夺了过去。
野葵的速度太快了。
黑子喘着气，野葵从头到尾都没有用什么独一无二的招式，他就是快、灵敏、聪明，以至于这个赛场里所有人的招式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小菜，甚至可以信手捏来。这是最让人绝望的形势。
感觉真的好糟糕，就像他努力了许多年，最后发现他与野葵之间的差距一点变化也没有。
青峰从黑子的身边掠过，一巴掌打在了黑子的背上，打得他一个趔趄。等再定睛看的时候，青峰留给他的已经只是背景。而刚才的擦肩而过，黑子感觉到了青峰的兴奋，极度兴奋。他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青峰这样的兴奋了。
黑子定定神，场上除了他，其余三个都已经全身投入。操场开始散发热气，围观的群众正在聚集，日向身边的计分板在阳光下清晰得刺眼。球再一次传到黑子这边，黑子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，把球死死地抱在手里，排空自己脑袋里所有的私心杂念，把目光锁定三分线内的篮筐，径直把球扔了过去。
球划过一道曲线，碰地撞上篮筐，又弹了回来。
之前还隔得很远的野葵一眨眼就到了篮下，用一种甚至快于日向的速度越过大半个球场，在青峰来得及防守之前，用不定向投篮把篮球扔进了筐里。
黑子拿到了第五个球，负责把球带过半个球场传给青峰。奔跑中他的余光看到了赤司的红发和紫原的紫发，青峰用球服擦了一把脸，迎着黑子跑过来。与他一起跑过来的，还有黄濑和野葵。黑子闭上眼睛，突然停止奔跑，调动所有的细胞回到他从美国回来的那场比赛，他弯膝，跳起，用力，投篮……看不到篮筐，也看不到野葵，只有脱离地心引力的剧烈心跳和躯体高强度的兴奋。球脱离了手的同时，黑子落在了地上，他没有去看球有没有进，转身跑到自己负责的防守区域。
很快，野葵带着球越过中线，黑子第一次抬起头直视野葵同样清澈的蓝眼睛。两双蓝眼睛对视的时候，一切的烈日、嘈杂、热气、汗水统统不见了，整个世界在都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同样紧皱的眉头。黑子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，仿佛和野葵交换了灵魂，或者交换了躯体，在极短的时间——也许不到一秒——中，黑子心中涌起万千只有野葵才会有的感情。他——
透过哥哥那双清澈又满含感情的眼睛里，顿悟了这么多年来哥哥心中的苦痛、担忧、自责，和爱。
其实他一直懂的，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深刻地、设身处地地感受过。因此赛场不再是赛场，比分不再是比分，烈阳不再是烈阳。他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完整地成为了黑子哲也。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隔断和离别之后，身体缺失的另一部分终于回到了他体内，而且天衣无缝地融合成了一体，好像那些满是伤痛的分离只是一场梦、一场空前绝后的幻觉。
是的，弟弟心中的苦痛、担忧、自责，和爱，这么多年来，也是不差丝毫的。他知道野葵也明白了。
黑子拦住了野葵前进的步伐，野葵从右边突围，黑子在千钧一发间挡下了他迅猛地进攻。身体交错地时候，两个人都带着难以察觉的微笑。
青峰甩掉了黄濑，野葵不得不面对二对一的局面。奇迹的黄金组合全部达到全盛状态，即使野葵把球带得让人眼花缭乱，球还是落到了青峰手里。只是没走几步，黄濑又从后面插了过来。
比赛进入白热化，黑子只觉得他每跑一步都像是要飞起来，即使近一个小时的比赛后，他已经开始体力透支。随着他的全心投入，青峰和黄濑都很快有进入zone的迹象，意料之外的是，随着青峰和黄濑实力的提高，野葵依然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，在对手实力提高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也提高了自己的实力，恰到好处地保证整个比赛在自己的掌控之中。
只不过没有人再关心记分牌了。站在场外的赤司抱着手臂看着球场，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。紫原把一只手搭在赤司的肩膀上，赤司同样没有动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球场一次次爆发出惊呼声，黑子完完整整地体会到zone的滋味。第十个球落在野葵的手里，黑子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更准的做出了决断，在野葵眨眼的时候从野葵身边掠过，然后消失在野葵的视线里。第一次黑子从野葵手中夺到球，却并没有感觉到喜悦，只感觉到球框对他的强烈的吸引力。野葵很快追上了他，黑子体内横冲直撞地兴奋冲散了所有的疲惫，他没有闭眼，用“消失的投篮”在野葵做出反应前把球投了出去。
投出去。黑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划出一道完整地抛物线，径直从球框中央落了下去。日向哨子响的瞬间，黑子身体上的疲惫突然排山倒海般地涌上来，但他实在是太兴奋了，用力地用手掌撑住膝盖，脸对着地面情不自禁地笑起来。有一具热气蓬勃的身体靠近了他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。黑子一偏头，看到了野葵同样笑着的脸。
六比四，黑子输掉了，但这不是重点。
黄濑和青峰并肩站着，在一边看着紧挨在一起的黑子和野葵。青峰擦一把汗，动动唇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，转身一个人走到球场边缘，拿了毛巾离开。
黄濑站在休息场地等黑子，黑子和野葵用极慢地速度朝他走过来，野葵凑到黑子的脸颊边，微不可闻地说：“我爱你。”黑子不动声色，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楚，只是浅浅地笑。三人汇合的时候，野葵道：“紫原明天就可以调回来了，至于你们的事情……”
野葵没有说完，停顿了很长时间。日向过来拍了一下野葵的肩膀，很自然地说道：“你们的队长过来了，晚上一起去吃个烧烤？”
野葵皱起眉，话题一下子从黑子和黄濑身上移开：“他什么时候到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日向一边说着一边把野葵带往寝室，走到樟树下面的时候日向回头看了一眼黑子，冲他狡黠地笑。
黄濑一只手臂搭着黑子，四周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，赤司和紫原也不见踪影。黄濑像野葵那样凑到黑子的脸颊边，让温热的呼吸喷在黑子的皮肤上，低声但无比清晰地说：“我也爱你啊小黑子。”
黑子抬头对上黄濑温柔的眼睛，黄濑用一种似笑非笑、认真又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他。黑子凝视了许久许久，最后点一下头，“嗯”一声，一会又补充一句：“我知道。”
黄濑松开他：“喂！”
黑子轻快地走到了他前面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开学之前一直放存稿箱里，昨天回来发现我特么没有设定发稿日期！
只剩下最后的演出了，我得去电脑里面翻翻看能不能找到开学前写的……如果果真丢了的话，得……重……写……166阅读网